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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章 白鷹違誓;第六階段失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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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二章白鷹違誓;第六階段失利

梅司在海然嗣人中的威信達到頂峰。

克軍卻暫時沒有回到海然,她召集了新的行宮船到達東海濱。

她自己也知道,盧元令很可能觸及梅司的底線,於是並沒有將盧元令兄弟納入後宮,只是令占望將盧元徽帶回東京的驛館,陪伴父母。盧元令的身份則作為三青傷害同類的證人。占朔和秋原君召集醫官,也如同申昌遇一般,在回憶池中,提取了盧元令在昆侖內城觀看三青屠戮、直接陸上人和三青掠奪人魚阿瑪頌,強行工蜂化作西王母燃料的記憶。

克軍的內閣小集團討論是否應當將此段記憶公開。蘇智、亞歷山大、清明等年輕將領都力主公開,認為這是“推翻源姓試圖以宗教把持政治的有力證據”。占朔則持非常謹慎態度,她深知人魚社會中,受到比較新式教育的只有飛行學院的一小撮年輕精英,而人魚的社會潛意識,大部分還和眾神暧昧地混淆在一起。

占朔道:“王上,您為什麽不召星張了呢?”

克軍道:“並非我與他的情誼疏遠、信任不再,正因為他是我的好朋友,我擔心他看到這一切,內心的信念會崩塌。”

占朔道:“王上能夠完全背棄神麽?”

克軍道:“眾人都說我是逆子,他們卻不知道,我並非完全背棄了神,只不過我不承認那些把持著權威、稅收和解釋權的人口中的神。我尊重那些真誠地信仰神的人,是因他們從對偉大存在和超驗中,體會到了崇高。生命個體的認知是十分有限的,如果一個生命完全根據眼見為實來認知世界,那他的認識一定是有偏見、乃至錯誤的,蜉蝣不能知道春夏秋冬,生在盛世人類不能感知朝代的更替,單一一個物種無法體味到自然選擇和演化的大手,是乃他們只相信身邊的事。如果一個人只相信眼見為實,那他一定只能成為一個眼中只有雞毛蒜皮、為了權勢和利益傾軋的人,因為人類的日常生活中,真實存在的只有雞毛蒜皮和利益爭奪。

只有通過向各種各樣的信息打開認知的觸角,將混沌瑣屑的世界聯系起來,找到它們背後的聯系、正真的規律,才有可能接近真理和以‘神’‘道’代指的,我們的靈魂隱約感知到的更高遠更清晰的理念世界。

我所不屑的,是那些以權威、恐懼、禁忌、神秘主義為壁障,以一句‘古人必然正確’‘老祖宗早就知道了’‘經上說的都是對的’的傲慢和不屑,擋在真理和理性之間,並用宗教恐怖主義阻擋認知更新的人。無論什麽樣的文明,都有其內在成長的規律,階段不同認知不同,我所不屑的,是妄圖讓一切停留乃至倒退,不講證據只僵化地背誦經和教條,阻止城邦生命體在時間中成長的小醜。

任何一種思想體系,都有時效性。即在它剛剛產生的時候,是先鋒的、先進的,當時間漸漸運行,天地萬物社會秩序轉變,它漸漸落後和過時,甚至被過分解讀和僵化成為僵屍。儒家在春秋以人殉葬的時代,是先進的,而在如今,它被附庸成女子要貞潔裹腳,就是僵化落後的。基督教在耶穌誕生的那個時代,首先擯棄了猶太人門第的桎梏,允許貧窮的底層人民因信稱義,是先進的,但當它開始被冗餘龐大的天主教機構變成賣贖罪券的幌子,就是僵化的征象。現代主義在近代思潮中一直被作為‘摩登’翻譯,代表先鋒,但當它徹底演變成物質主義、消費主義和虛無主義,讓世界祛魅和失去理想意義,也漸漸顯示出四散崩裂、被人隨便附庸解釋和僵化的跡象。現代主義和理性主義也不是沒有過時的那一天。

沒什麽,思想思潮也如同生命萬物的演化一般,舊日支配者隨時末日黃昏,隨時準備著讓後來者登上繁盛的舞臺。

只是如今的情況,靠我自己的智能,還無法解釋這一切。”

占朔道:“王上為什麽不回去見禦臺閣大人?”

克軍敷衍道:“近鄉情更怯。”

占朔道:“王上在逃避。禦臺閣大人沒有做錯任何事情,甚至伊對於王上的忠誠和奉獻都絲毫沒有減弱,王上因為自己的動搖,因為自己心中也明知道對不起禦臺閣大人,所以不敢回去見伊。”

克軍訕訕道:“伊的靈魂讓我畏懼,我覺得伊越來越像我兄長了。伊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,以致照得其他人刺眼,有時候我希望伊能自私一點。”

占朔尖銳地道:“王上,如果禦臺閣大人真的沒有履行忠誠的諾言,您能容忍嗎?”

克軍想了想,道:“不能。我只是說說而已。”

占朔道;“我並不是在為禦臺閣大人說項,大母神樹對禦臺閣大人展現了祂的神跡,這是很多年不曾出現過的。源姓的祭司中也經年沒有人能讓大母神施行神跡的了——上一個還是……”

克軍疲倦地道:“我不想提那個人的名字。”

占朔道:“王上,此種征象可否認為,大母神不光給予三青特權,也開始向我們傾斜了?”

克軍道:“你看,你我也還是逃不出人魚依賴神的思維。你還不如直接讓伊去大母神廟裏問問大母神是不是站在我們這邊呢。伊又不是德爾菲的女祭司——嗯?”她靈機一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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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然有流言傳出,說當今禦臺閣大人是散落在陸上的“大母神選中的嗣人祭司”的遺珠,能得到伊是大母神賜予海然王的神跡,也是克軍當選王的神示。說,經上記載的,古時候也有嗣人做祭司的時刻,所以嗣人也有侍奉神的權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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盧元令因傷回到東京休養,恢覆期間,閑來無事,在自家城郊莊園小梁莊裏練武打獵。克軍在他莊裏蹭吃蹭喝,他也並不表示出高冷和拒絕。

他還是要面子的,但總覺得這一次深入昆侖城的經歷,給兩個人之間增加一種不知名的羈絆感。是那種“我和你有過別人不曾有的共同經歷”。

在吐蕃的時候,青龍族俞龍珂為了表示對王韶的親厚,經常送給他們部將東西,順帶送給他一對訓練好的獵鷹,學名叫獵隼的。馴鷹人是個姓普六茹的吐蕃少年,說是祖上是漢人和鮮卑人混血,後來加入了青龍族,祖上都是訓鷹為生的。

獵隼訓練得非常通人性,對應著呼哨,落到盧元令帶著皮套護手的胳膊上。他能感到克軍在漫不經心地一邊吃果子一邊看,不自覺地挺了挺胸,炫耀似的展示自己訓鷹打獵的本領。獵隼們飛擊必中,在空中上演著俯沖,扭轉,倒轉,憑空追逐的嬉戲。獵隼收起翅膀的時候,和雞差不多大,圓頭圓腦可愛的很,大眼睛看上去非常漂亮,只是一個鉤鉤的嘴展示著它猛禽的身手。獵隼性格非常兇猛,兩只獵隼游蕩的空域中,突然飛來了一群鴿子。出於天性,它們猛地加速把鴿群分割開。其中一只猛地張開雙翅奮力加速,然後稍稍轉動,兩翼一收利用角動量守恒讓自己的身軀在高速移動中驟然翻身。把鴿子朝空中趕去。

盧元令瞬間丟失了視野中獵隼的位置。它們的速度太快了,等盧元令掃視天空的時候,才發現它們已經追逐著一只落單的鴿子幾個翻滾包抄劃過地面,又轉瞬快速振翅竄上高空。兩只獵隼配合,一只高空壓制,一只在高速移動中突然翻轉身軀,倒著伸出長腿利爪,一爪抓斷了鴿子的脖頸。一只撲跌在地面附近的鴿子,還沒有反應過來,另一只獵隼像一道閃電,盧元令的眼睛根本沒看清那獵隼是什麽時候飛過來的,只看到鴿子好像原地打了個滾,羽毛飛濺,已然死了。

克軍像只貓一樣瞳孔張的老大,連滾帶爬地撲到他身邊來,像只貓一樣按在他肩膀上,一只手裏還抓著吃了一半的果子,死死盯著那對啄著鴿子肉的獵隼,眼睛都快瞪出來了。

“咳咳。”盧元令清嗓子。

“這是什麽?”

“隼。”盧元令把她從身上拽下來,讓她坐好,“坐沒坐相。你喜歡這個?”

克軍不住點頭。盧元令說:“你要摸一下嗎?這是青龍族的族長送給王大人的,後又轉贈給了我。它們打獵實在厲害,百無一失,聽說在高原上就沒有它們的對手。獵隼性情極其兇猛,就是雕捉到嘴的牛羊,它們也敢去搶。”這時訓鷹少年高興地道:“草原上,隼是最兇猛的,如果有其他猛禽進入了它們的領域,它們會像箭一樣攻擊金雕呢!在天空上,重和大都不是優勢。”

克軍著迷地聽著,一邊用手指輕輕摸著獵隼腦袋上的毛。

獵隼威脅地朝她轉過臉來。

占望帶了重金全禮、仆從拜帖,風風光光地護送盧元徽回英國公府探望,溧陽公主覺得兒子得了臉,又有心思家長裏短了。英國公夫人的管家婆子沙媽媽正好來莊上收錢。她聽說,府裏大公子在郊區的小梁莊裏養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,溧陽郡主讓她過來探看探看。不想真的見一個穿鵝黃衫子紫綺的下繻、頭上系著一截大紅繡珍珠綢帶的十八九歲的妙齡少女,趴在盧元令身上。

沙媽媽不由得失聲叫出來:“哎呀!你個小蹄子!好好的爺們讓你勾引壞了!”

盧元令這個人傲嬌,和克軍一樣天生反骨。別人讓他做吧,他偏不要;別人不許他什麽,偏要做給你看。他把克軍端著抱了起來(克軍雖然扒了一層鱗,體重仍100千克有餘),示威似的把沙媽媽臊得又羞又氣跑走了。

克軍攬著他的脖子大笑起來:“我看你能挺多久?”

盧元令放下她之後手抖得連水杯都端不起來了。克軍餵了他一口茶:“把它們倆送給我吧?”盧元令道:“憑什麽?”克軍把茶杯收回來:“我對你弟弟好點,給伊封貴妃。”盧元令挑著眉搖了搖頭。克軍笑嘻嘻地湊上去,對著他的耳朵說:“妾不如偷啊,那我對你好點。”

仆從都識趣地散開,只有訓鷹少年長著一雙天真的眼睛,咳嗽了兩聲,道:“盧大人,你們不應當當著鷹的眼睛這麽做,會遭報應的。”

克軍放開盧元令,素手托腮:“哦?你說來聽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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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白鷹引路**

少年說:我們訓鷹人裏有一個傳說,不要在鷹眼下違約,因為人的雙目並不像鷹目那麽犀利,看到的也可能是假象。而神的眼睛就像雄鷹,無處不察。

以前在吐蕃,有個馴鷹人。愛上了一個女兒國的公主,他們約好私定終身,公主離開母城,私奔一起居住。但命運卻不輕易放過他們,讓他們遭受誘惑和考驗。公主的母城派遣使者告誡公主,她對母城有責任,如果不返還,有喪命之險。又恰逢鄰國的國王用千金和女兒、王位誘惑馴鷹人,領國國王的女兒也愛上了馴鷹人。馴鷹人為了讓妻子相信,讓他訓養的白鷹為見證,發下了誓言。

後來公主的母國和鄰國一起搜捕公主,兩人於是逃亡。公主從小擁有法力,能夠抵擋攻擊。但是這一日,由於她有孕在身,靈力削弱,處於下風。女兒國的公主是不能有私孩子的,如果有,就是要母子皆被亂石砸死。馴鷹人於是懇求鄰國公主的幫忙,願意以自己為代價,□□子孩子的自由。

但是,公主並不知道這一件事。當她得知丈夫的背叛,萬念俱灰,心中大悲痛,於是法力暴漲,擊滅了來攻擊的母國軍隊和鄰國軍隊。然後自殺而亡。

奇怪的是,她並沒有死成,強烈的求生意志讓她腹中的孩子一夜成長,破體而出,成為一個成年的新神女。

克軍聽完:“千翼葉?——都說他自盡了,怎麽,他背叛了昆侖城的意志,還生了孩子?不用生長釜,自己產生了後代?還是和陸上人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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飛行學院。安南、星張緊張地看著新的訓練機器。

機器停止了旋轉。申昌遇推開艙門,一臉煞白,開始吐。

“少使,你沒事吧?”安南上去關切地問。申昌遇推開他:“不就是騎海東青麽,再來!”

獵隼型輕騎兵的動作幅度和速度都比貓頭鷹快很多,載重也要降低。克軍孤註一擲,任命初出茅廬的清明為總設計師,瘋狂地選拔褪去鱗片的阿瑪頌作為飛行員,她甚至不惜招募嗣人擔任飛行員。她沒有想到的一個禮物是,申昌遇。剛剛23歲的申昌遇像一只爪牙全部長齊的年輕的小豹子,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都在巔峰狀態,他迅速習慣了人魚的運動方式,在安南的教導下對於海豚、水下和空中的動作都駕輕就熟。——更令人驚嘆的是,他雖然生為陸猿,但對飛行似乎有一種天生而來的直覺。海洋是人魚的領域,但天空仿佛生來就是他的區域。他仿佛投錯了胎的生物,只等造物送給他那雙忘記在他出生時給他安上的翅膀。

當第一只改造載人獵隼瞪著大眼睛威脅地盯著他的時候,他感到一種極度的興奮和無限的可能。

“小心,它們很兇。”星張對著學員介紹著嶄新的坐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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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琉球和呂宋的失守**

“人魚不是妄想他們和我們是平等的麽?”孔雀帶領著海雕騎兵在東海盤旋,對著呂宋的人魚聚居點伸出了戰杖。

礌石、雷電和火海。

琉球群島同時也受到了千翼葉一的轟擊。

千翼葉二和千翼葉三在近海逡巡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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